維多利亞:帝國最後的光芒

茫茫的大海中,完全看不見其他的船隻,只聽到風在桅頂呼嘯。其實我們離北邊的溫哥華島的海岸線不遠,可是這胡安·德·富卡海峽的風雨阻礙了我們的視線,只能靠儀器來判斷我們所在的位置。我站在開放的駕駛艙後面,兩腳呈八字形左右頂著兩邊的牆壁,無法顧及於從兩面打進來的風浪,全神關注地操控著方向盤儘量讓船頭從四十五度角切入前面的大浪。可是很多時候船身被大浪帶著走,無法控制。浪從側面來時,船隻左右晃動得好像要翻了,從正前方來時,又好像在坐雲霄飛車,船被輕輕地抬起,重重地放下,船體和海水接觸時發出巨大的,令人擔憂的撞擊聲。

我深深地後悔對氣候的錯誤判斷。前兩天我們都下錨在雪梨島邊,那邊沒有手機訊號,所以我靠著之前下載的離線氣象預測來決定行程。那兩天天氣好得很,所以我並不覺得這天的天氣會變太多,離線氣象預測雖然有點舊,應該沒有問題。這條路的前半段都走得蠻舒適的,沒想到一過岡扎勒斯點(Gonzales Point),彎進胡安·德·富卡海峽之後就馬上變天了。我第一次來到此地,也不知道可以到哪個地方躲避,只好咬牙向前衝。

更糟糕的是我們是逆潮,潮水大概有五節,我加足馬力,儀表顯示七節的水流速度,可是陸地速度(Speed-Over-Ground)不到兩節。從溫哥華島東南角的岡扎勒斯點(Gonazales Point)到維多利亞港只有五海里,可是我們足足走了三個鐘頭,三個讓人精疲力竭神經衰弱的鐘頭。

彎進維多利亞港的防波堤之後,我們以為可以鬆一口氣了,沒想到大浪還是從堤防的開口湧進來,變成在我們的後面,船隻好像在坐波浪式的滑梯。一直要到右轉進入內港以後風浪才平息下來。維多利亞港入港有三條航道:中間給水上飛機和20公尺以上的船隻使用,右邊給20公尺以下的機動船使用,左邊則保留給非機動船用。平日非常繁忙,水上飛機,水上計程車,賞鯨船,豪華遊艇,帆船,華州來的黑丸號(Black Ball)渡輪,和觀光快船(FRS Clipper),和許多的皮艇,直立槳板等等,狀況非常多,開進來時要特別小心。可這一天內港很安靜,顯然其他的船隻都知道當天的風浪很大。



我們把船開進詹姆士灣(James Bay)的時候,發現女皇飯店(Empress Hotel)前的碼頭裡空空如也,沒有其他來訪的船隻。岸上的遊客悠閒地在藍天下來來去去,完全不知道外面惡劣的海象。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微風就大大方方地停在碼頭最裡面第一個位置,在美麗的城堡式(Châteauesque)的女皇的垂簾之下,不但賞心悅目,而且出入方便。



維多利亞是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省(British Columbia)的省會(英屬哥倫比亞,也有人翻譯成卑詩省,英文的簡稱是BC),開埠很早。1790年時西班牙人就來到此地西邊的埃斯奎莫爾特港(Esquimalt Harbour),是最早來到此地的歐洲人。當然,之前原住民已經在此生活了幾千年了。十九世紀初,大英帝國在哥倫比亞河(Columbia River)的北岸成立了一個皮貨交易中心,叫做溫哥華要塞(Fort Vancouver)。這個地方不是在加拿大的BC,而是在今天美國華盛頓州的溫哥華市(是的,美國也有一個溫哥華市,隔著河就是奧勒岡州的波特蘭市)。隨著美國人的勢力向美洲西北滲透,1843年英國人擔心溫哥華要塞落入美國人手裡,所以在北方美國人不易到達的溫哥華島上設立一個新的皮貨交易中心,為了榮耀年輕的女王,就稱之為維多利亞要塞(Fort Victoria),這是維多利亞港的起始。今天維多利亞要塞已經廢棄多年,只剩下幾個供船隻綑綁的鐵環。

跟北美洲西海岸的大城市如舊金山,西雅圖一樣,維多利亞的興起是因為淘金熱。十九世紀中葉傳出BC大陸上的弗雷澤河谷(Fraser Valley)有金礦,一時之間各路人馬紛紛匯集,以此為後勤基地,幾天之間人口從300人暴增到5000多人,其中有不少從舊金山來的華人,所以維多利亞有加國最古老的華埠。今天的番攤里(Fantan Alley)是一個旅遊景點,裡面有一個博物館,述說了華人的在此立腳的歷史。



從一百年多年前起,維多利亞就是一個有名的旅遊目的地。因此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Canada Pacific Railway)在此興建了類似魁北克的芳堤娜城堡(Chateau Frontenac)和在班夫國家公園的班夫溫泉(Banff Springs)的,城堡式的酒店,以維多利亞女王為名,是為女皇酒店——因為維多利亞女王在十九世紀末,被冠上印度女皇(The Empress of India)的稱號。因為位置適中,建築醒目,酒店很快地變成維多利亞市的地標。



港的南側是另一個地標,BC的省議會建築群(Parliament Buildings),它融合了文藝復興和巴洛克風格,中央圓頂上的金色朔像不是別人,正是溫哥華船長,比起前面地上的維多利亞女王黝黑的雕像,給人的感覺好像他比較重要。



在遊人如織的內港走動,看看大街邊似錦的繁花,欣賞的街頭的表演和音樂,到紅魚藍魚(Red Fish Blue Fish)吃個在炸魚薯條,雖然是不是很獨特的經驗,可是你會不由自主地受到這個氣氛的感染。有人會到北邊30公里外的布查花園(Buchart Garden)去看花,但是我覺得租個單車,沿著奔騰的鵝(Galloping Goose)單車道騎到西郊,或者借個皮艇,從詹森街橋(Johnson Street Bridge)下滑進內港的更深處,讓我覺得更能貼近這座美麗的城市。

然後到政府街(Government Street)上去找晚餐,經過堡壘廣場(Bastion Square)邊的英式酒吧時,你會感覺到濃濃的英格蘭風,好像在倫敦的街頭一樣。當夕陽從東西向的街道斜射進來時,彷彿古老的日不落帝國還存在,還在從五千英里外發射出光芒,照的不是別的,正是自十七世紀來叱咤風雲二百多年的哈德遜灣公司(Hudson's Bay Company),企圖在完全日落前,仍然堅持照亮這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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